枣树在我的家乡安义木马村,是很常见的。
它生命力强,生长快,产量多,只要有空地,乡亲们就会在自家门前种上几棵。
春天一到,枣树的枝条就开始吐绿。没过几天,整棵枣树就被嫩叶染绿了。
枣叶渐渐地茂密起来,绿色越来越深。随着天气变暖,几片叶子里面,悄悄吐出点点枣花,白白粉粉的,散发出淡淡的清香,吸引着三五成群的蜜蜂。这个季节是慷慨的,春风吹着枣枝,春雨滋润着枣花,枝条摆动,枣花簌簌而下,在树底下铺满薄薄的一层。
每次放学回家,我总喜欢绕道枣树下,观察它的变化。当枣花落尽,枣子便从芝麻粒大小长成绿豆、黄豆粒大小,再慢慢长到蚕豆那么大。
进入夏天,枣子疯长,青变黄,黄变红。雷雨过后,熟透了的枣子表皮炸开一道道裂纹,周身红通通的。看着红红的枣子,口水便在嘴巴里打转,真想伸手去摘几个!无奈主人看得越来越紧,小孩儿们只能抓心挠肝假装路过。
暑假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。看小人书、放牛、摸鱼……尤其是打枣子,是一场盛大的狂欢。
一大早,枣树主人就举着长长的竹篙,从不同方向“噼里啪啦”拍打着枣树枝,枣子就像落雨一样,纷纷掉在地上。被打枣吸引过来的小孩们,有的围着看热闹,有的奔跑着在树下拾捡,有胆大的还爬上树采摘。一时间枣树下热热闹闹,欢声笑语不断。
我更喜欢爬到树上去采摘——紧紧抱住枣树枝干,左右手轮番用力往上攀,左右脚配合用力往上蹬。最后踩上结实的枝条,把竹篓子挂在树枝上,一只手扶着树枝悬着身子,另一只手不停地够着离得远远的枣子。摘枣子是个技术活,但难不倒我,不知不觉,身前的篓子满了,便用绳子小心翼翼地吊下树去。
临近晌午,一树的枣子差不多就收好了,看着满满的几大箩筐,主人会大方地送给参与打枣的小孩们一人一竹筒枣子,算是帮摘枣子的酬劳。小孩们拿着劳动换回来的枣子,高高兴兴地去和家人分享,味道甜到了心底里。
枣子并不能被主人完全采摘干净,树上总会遗留下三三两两的枣子。我们把背心扎进短裤里面,使出浑身解数爬上树的高处,仔细地打扫“战场”——这些枣子最后总会被我们一个不留地摘下,塞进身上扎起来像个布袋的背心里,谁的肚子大,谁摘的枣子就最多。
不仅摘枣子,我们这群小猴子,还在枝条间蹿来蹿去躲猫猫比高低,有时候坐在树丫上聊天、搭房子,不知不觉,天色暗了下来,风中就传来家长们此起彼伏喊自家娃回家吃饭的声音。
待到秋天,枣树的叶子黄了,随风落下,主人便把枣叶扫成一堆,聚在枣树根部当肥料。一入冬,风呼呼地吹着,光秃秃的枝条在风中摇摆,却怎么也吹不断。院子里,主人忙着把红枣加糖煮熟,准备晒干——这将是过年招待客人的一道地方风味美食。
忙忙碌碌,枣子便走完了它的一生。而我离乡,栖身闹市,每每想起老家,便想起那几棵朴实无华的枣树,和打枣的一场场热闹。
□ 凌勇